刀锋


只要你不放弃我……
我的确这么说过。
但是,此刻看来,我们的坚持似乎是个错误。




梅城实在是很愧对它名字的。

倒不是说北园每年举办的“寒枝节”里正开的梅花不美,也不是说它的梅雨时节不够绵长繁冗,只是这些清艳动人的颜色结的果,哪怕是浸润了江南独有的薰风细雨也苦的难以入口。煮不了酒,酿不成酱,年年青的红的一串串落在山里烂入泥,贪嘴的布谷都不吃。

奇也怪哉。农学院的老先生们纷纷摇首。干劲上头的年轻人兴致勃勃研究了水土和品种,前仆后继,十年也没有一个定论。倒是北园山后那位老住持说,花开太过,终究不是幸事。

这就是故作高深的诳语了。

梅子难吃,只是一些人和鸟不得口腹之欲而已,如何不幸?开花结果都是梅树自己的事,不苛求谁也不依仗谁,自得的很。路明非想,由此可见那老秃驴也不过是个馋虫老饕。

他这样和老唐说,脑袋被一巴掌扣进吃完了蒸饺的笼屉里,糊了横七竖八几条油杠子。

“你留点口德吧,再叨叨还想不想要夏季实习的学分了?”

“我的实习工作又不是去那个野鸡寺庙敲木鱼,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啊。”路明非满怀忿忿,一双筷子马不停蹄地在毛血旺里打捞可能幸存的鳝鱼段。这家广式点心店的老板很有想法,菜单上满是酸菜鱼大盘鸡京酱肉丝一类的菜品,十分能够迷惑不知情的游客,以为广东菜的特色大概就是海纳百川。

老唐冲着头顶那只看不出颜色的灯笼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那老爷子姓皮吗?和你亲爱的皮老板是亲兄弟,纯的。”

“我塔玛还姓卡你还姓丘呢,皮什么皮……卧槽姓皮?!”路明非满是劣质啤酒的脑子一个急刹,两眼瞪着像一对瓦数违规的近光灯,无可奈何地等对面秉公执法的交警手执罚单而来。

老唐露出和蔼的微笑,耸了个肩。

“这不科学,”路明非艰难回忆着皮大爷在课堂上讲授的遗传学理论,觉得这位老先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或者兄弟是否挟帽而生,也算得上心理强悍的壮士一枚了,“你说他们是父子我还比较信……”

好友意味深长的拍肩此刻并不能带给他任何安慰。他觉得朦胧的酒气和烧烤味中世界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条是静静地去死,一条是给老皮道歉,然后静静地去死。

“对了,今天中午有个姑娘给我打电话,最神奇的是这号我手机里没存,你敢信?”老唐大笑一声揽住他肩膀,得意劲从歪眉斜眼一览无余。见路明非恹恹,并没有捧场的打算,他只好单口把相声讲到底:“好吧,她说她叫柳淼淼,是来找你的。

“她说这五年的同学会虽然每次人都参差不齐,但你小子从来没出现过,大家都差点要集资去黄海里打捞你了。她说一直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好容易搞到我的,希望你能联系她。”

一瞬间,有人斜立在硬币上的世界颤动了下,和桌上的啤酒瓶一齐落到地上,吵嚷着碎了。


当晚他本以为自己会做几个缠绵悱恻或者拈酸倒牙的梦,显然路明非对自己的酒量和劣质啤酒的信心不足,因为最后的结果是他和老唐互相搀扶着蠕动回宿舍,并且,彼此起伏的呼噜声一番交战直至双方鸣金收兵,也没有拿下哪怕一血。

可喜可贺。

这人间世还是很温柔的,没有谁能重要到离开他你就寸步难行,五里一徘徊的地步。

第二天他还是从老唐那里拿到了柳淼淼的手机号码,老唐发出古怪促狭的笑声,溜达着去大棚了。路明非挨个将数字核对了一遍,却不打算拨过去。他想起这周末就是论文修改的死线,只好从床尾摸出一步三喘的老工作本,壮士断腕般直面惨淡的现实和染血的人生。

这一抓耳挠腮就是一整天。中午老唐拎了几十根烧烤回来投喂他,下午又不知道缥缈到哪里去了,直到窗外只剩路灯和月亮在发光发热,路明非才意识到宿舍一派暗无天日地的现状。关上文档和幻灯片的一瞬间他看见自己的电脑桌面,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凝固在荧光中。

他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感到了陌生。哪怕他心知肚明这是每天陪伴他冲天梯和竞技场十一胜的战友,键面上的每一个磨损自己都了如指掌,他还是惊慌地拼命回忆起来。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到底多久没有换过桌面了?他每天都在看着它吗?

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路明非绝望地想着。他反复看向周围,希望此刻有个什么东西,人也好鬼也好,能告诉他这是个拙劣的玩笑,把之前那张壁纸还回来——

如果有的话。他甚至不介意那是一张女王团长或者老皮最钟爱的拖鞋兰。

但显示器一直亮着,没有屏保画面,没有熄灭,薄薄一层屏幕的尽头,那个背影已经说了再见,却被人执意留在亿万晶体管中,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嘲笑。

“你一直都是这么懦弱啊……”

那个影子说。


路明非终于做了个梦。那里他从小就在梅城长大,和邻居家的小兔崽子老唐是光屁股的交情。高中时侯他开始暗恋女孩子,偷偷爬进北园后山的寺庙攀摘据说很有名的古梅花枝,被老皮提着笤帚撵的漫山遍野跑。粉色的红色的白色的梅花瓣落了他一身,路明非听见遥远的地平线是自己在放声大笑,老皮说你小子给我滚回来继续练习扦插,这些桑树芽不接完不许下班,他笑的停不下来,心里暗暗发痒,就像有只狗尾草戒指在挠他手心似的。

他跑到白鹤崖的边上,雾气遮住了对面的山脉,只能听见脚底的河水攒动。他对着上下连成一片的云和雾喊道,你看,在我的梦中,你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你,这样最好不过,皆大欢喜。

他说,我已经忘记你了。

谢谢你曾经鼓励我勇敢起来,谢谢,非常感谢。


梅城离省会算不上近,也不是什么富有的城市,偏有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大在省里也排的上号,是给市领导挣面子的好招牌。所以尽管不能与诸位名校同日而语,但以路明非的高中成绩,要考上他们的王牌专业,听起来也是很幽默的。

包括他自己,在高考之前都没想过能到这样的地步。从来没有。

至始至终只有那个坚信他比别人勇敢的家伙一脸看不出所以然的笃定,说,你要相信自己,路明非,我一直觉得你是我认识的最勇敢的人。

你比所有人都强大,理应得到奖赏。

那时的路明非受宠若惊程度不亚于一个突然被皇帝召来侍寝的洗衣房丫鬟,手上满是沾着皂角泡的水和冻疮,没有姿色没有才艺也没有胆识,有的只是得过且过的人生领悟以及“再过一年就能被放出宫获得自由”的信念。

然后这个颜色俊美姿容淡漠的皇帝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来,说,你有没有想过去更好的学校?我帮你。

一开始并没有感动什么的……惊吓和怀疑比较多。非亲非故,也不在对方的职责范围内,路明非觉得这样的好意受之有愧。他虽然从幼年起就屡屡遭受来自成年世界的击打,也没有愤世嫉俗到认为世上并无纯然的真心和不求回报的善意,只是他惯于独善其身的小日子,适应不了比斑马线旁减速等行人走过更高的好心。

等他磕磕碰碰地将婉拒稿背诵完毕,楚子航仍然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对路小主下旨,你语文和英语的底子还不错,所以我们从数理化开始吧。

路明非心想大哥您这我行我素的酷炫气场留着泡妹子不更好吗,您没看见窗外路过的美少女们是多么的望眼欲穿泫然欲泣。

她们眼中的星星和雨都可以落满一个贝加尔湖了啊。

整整一个小时路明非就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的广阔思路横扫隋唐力压元明,他想起新生晚会这个人代表本班出了一个节目,贝加尔湖的钢琴独奏。看不出牌子但显然不是地摊货的白衬衫将沉默的背影勾勒得汉白玉一般轮廓英挺,哪怕仅仅是敛眉垂首的侧脸也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想着楚子航的睫毛真长啊,还带点不经意的卷翘,秀气的让女孩子又嫉妒又羡慕,他听过那些女孩们的窃语。

在金红的夕阳下像一把蘸满了焦糖的刷子。

楚子航停下笔,抬起眉眼看他。按理说校草级别的美貌和压迫力不可小觑,然而神游太虚的路明非自带无敌增益,一切伤害全未击中,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别人求而不得的天降馅饼做了什么时,后悔已经晚了。楚子航没有发火,甚至没有一瞬间的皱眉和叹气,他低下头看进路明非的眼睛说,周末不要吃太饱也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怂货路明非十分狗腿地答应了,虽然缩宅如他并不乐意将宝贵的假期贡献给恬不知耻的烈日和高温。

楚子航家的司机把他们两个带到市郊的蹦极点,那日天气正好,是这个城市少有的水彩一样的蓝色和白色。山谷里前一位少女的尖叫还在飘荡,路明非腿一软,差点跪地上求饶“壮士您放过我吧我上无老下无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您要是玩死我了倒无所谓只是我老路家三代单传我老祖宗们可能会来打扰您清修”……楚子航不开口,等他冷静下来终于看向自己的时侯,才盯着路明非的眼睛说,试试看,我陪你。

那是路明非浅薄无味的人生中第二次从高空坠落。所有的恐惧、不安、眼泪、颤抖,在那一刻像是带着时间停滞了,和他身体里最懦弱的一部分蜷缩在高高的跳台上,而他的灵魂——如果那种东西真实存在——从他的耳边风筝一般被吹向高空,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什么都没有,这世界安静地让人窒息。

直到猛然加大的超重感将幻觉拉回意识的深渊,他才感觉到有人紧紧抱着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发现空气不是无法感知的东西,它辛辣、痛苦、无处不在,这个沉默的人有着如此坚决的心跳声,仿佛来自地底的冬雷,它所向披靡毫无畏惧。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用尽力气去拥抱了,也许有,也许没有,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假装自己的灵魂并不在那儿。

工作人员一边整理器械一边饶有兴趣看着这对不尖叫不呕吐不满脸泪水的年轻人。“现在的学生仔真不错……”他慢条斯理地把方言夹杂在普通话里,“就是太无趣了些。”

路明非跟在楚子航身后,小鸭子一样默默钻回汽车。之前被他遗落的部分终于回到栖息地,路明非感觉到寒冷一点一点包围了自己,速度缓慢而不容反对,像个暌违多年的老友,这殷勤让人无从拒绝却又痛苦不堪。他在楚子航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狼狈的头发和衣领,他张了张嘴,因为极限失重而泛滥的泪水终于迟钝地落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失重的那天,警察的话复杂的像来自另一个星球的问候,他整理不出每个语素的能指,只是恍惚地猛盯自己的手指尖,看见有东西像茧被抽丝一般离他远去,天幕倒悬朝他头顶落下,目力过负荷造成的眩晕中他还颇自得其乐地想,看,我牛三学的多好,我正掉到天上去,地上那个脸色青白的胆小鬼是谁?他真可怜,他是个孤儿了。

重新坠落回地面的路明非抱着一个人哭出声。他懵懵懂懂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因为那天他没有哭,他在发现自己是、也将永远是一个人后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他连承认自己是胆小鬼的勇气都失去了,所以那个像空气一样抱住他的人是谁呢……他听见深深的地底有冬雷滚动,那是灼热的岩浆川流不息。

这真是个太美好的噩梦,让人舍不得醒来。


从那天起路明非开始适应楚子航的补习力度。这是个太聪明的人,他总面无表情是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他动用一些情绪去面对。犯错-改正-继续犯错的过程是繁琐的,所幸并不枯燥。积累的沙漏有些缓慢,但时间值得。

有时候也会气馁,焦躁到开始怀疑这一切有何意义,楚子航从口袋里掏出印满意大利文的巧克力,一颗一颗拨开,推到他面前,然后说:

“你喜欢花。”语气这般笃定。

金色的糖纸和花朵形状的巧克力安静地绽放着。

“想要知道它们为何开放,如何开放,能不能开出更美的花朵,结出更美味的果实——这些你想过吗?”

他在草稿纸的顶端写上梅城农大的名字,笔画精妙如同一本书的页眉。“高一的时侯我们不同班,我靠窗坐,对面是学校的状元榜。每天课间操结束你都会在那里停下,盯着被这所学校录取的那个人看,你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他说,路明非,我不会要你勇敢一点,因为你已经足够勇敢了,你只需要相信一下自己。

期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他看着爬上名单中游的自己的名字,无法遏制地浑身颤抖起来。他好像听见身后的人笑了,那应该是错觉,路明非不在意,他用力控制自己的肌肉,用不能更平稳也不能更锵然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

他说:“只要你不放弃我……”

我永远不会放弃。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再也没有人知道。

这本该是一场让人忍不住微笑激赏的友谊,双方的身体里都有无穷无尽名为“青春”的东西可供挥霍。直到最后一次走出考场,路明非还是这么想的。

他的胸腔里满是喜悦,快要溢出来,这个烂俗的青春期疼痛故事终于走向尾声,不过最后一页不是昏黑的撕扯,而是滚烫灼人的阳光。他不敢笑,怕自己是个装了太多气的气球,咧开一个缝就回“刺溜”一声开始疯狂漏气,一边飞到不可知的角落去了。

没有眼泪也没有遗憾,从此各奔东西的离别只充满希望和好奇,并不值得感伤。

直到他在曲终人散,筵席茶冷的最后看见那个背影,那个从头到尾如月聚星的人安静地站在门口,晨光熹微里犹如沉默等待命运的神明。

他知道无论是凭借实力还是家境,从此楚子航都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个时候应该上前去,毫无芥蒂地拍着他肩膀,道一声恭喜、珍重、后会有期。

然而姗姗来迟的切懦终于赶上末班车,攥住了路明非最后一个弱点。

他终于发现自己无法忍受一个未来没有自己存在的楚子航。

丑陋的、狂妄的独占欲灭顶而来。它毁掉一切又重塑一切。

慌乱中路明非忍住肋骨下的疼痛,在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时刻照下了那个背影。做这些事的他也许是在哭,也许是在笑,或者这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知道这就是再见了。

这一声再见是懦夫对那个流星般短暂的勇者道的,他刚强却易碎的雕像轰然坍塌,露出畏缩的胆怯的内里。

一溃千里狼狈逃窜再无宁日。


路明非搬来一个橙色的塑料小凳,上面有一只愚蠢的懒羊羊和一只愚蠢的熊二。他试了一下地面,找到一个还算平稳的位置,放好,坐了下去。

今天的任务是收集新一批变异体不同器官的样本,回去做个测序。

他低下头从花蕊开始剪。额发有些长了,偶尔会落进眼睛里。

老唐蹑手蹑脚走过来,本来想拍他肩膀做个鬼脸,看见花盆上的标签,也不敢浪了,规规矩矩在旁边站好,饶有趣味地等室友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直到路明非把带来的写好标签的收集管全部装满,他才抬头发现大棚里还有第二个人。老唐本来想要抱怨什么,眼珠一转,突然笑了。

他说,路明非,幸好老子是直男,笔直笔直的,要不然看你对花那媳妇一样小心翼翼的呵护劲儿,我他妈简直要非你不嫁了。

——“可是楚子航,我真的,真的不觉得自己哪里勇敢。你可能只是因为周围的人都优秀到不需要自卑,所以搞错了我的属性而已。”

——“路明非。”

——“……嗯?”

——“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一家花店,你帮一位女士介绍培养土。其实她并没有特别专心,你不介意,还帮她修剪了绿宝石。那时我觉得这个人哪怕流落到荒芜之地也能活下去。因为你在难过,但当你面对所珍视的东西,谁也不能动摇你。”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很喜欢种花啊,这是我乏善可陈的人生中唯一的亮点了。一个永远满不了级的生活玩家最后的尊严。”

——“你只是不知道,所有看见那样的你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多么愚蠢啊。

他深呼吸一口气,仍然停不下生理性的震颤。灯光让他眩晕。

这太荒诞了,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路明非在心里说。你只是压抑了太久求而不得,压抑到疯狂。

但是双手已经自己把园艺剪和手术剪扔到了地上,泥土发出轻微又愉悦的包容的笑声。

他手抖的厉害,差点按错了联系人。

对面接起来清晰平稳地“喂”了一声。

那当然不是柳淼淼,怎么可能是柳淼淼……路明非甚至能听见静默中电磁波两端紊乱而克制的呼吸。

他哑着嗓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等一个久违的人叫他名字。



我曾经说:“只要你不放弃我……”
纠正这个错误为时未晚。
——就算你松开手,终于放弃我,我只需要记得朝着你的方向披荆斩棘,哪怕我的目的地已经毫无生命气息,只有孤零零的石头徘徊流连,我知道我在那里。


-FIN.

*注:实际上没有蹦极经验是不可以玩双人蹦极的……所以不要相信艺术(×)脑洞的夸张和浪漫手法,就当有钱人都塔玛了不起(你走


这篇文是有多么意外呢,我也不知道。
是今晚突然决定要写的东西,写到最后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电脑坏了,而我是个十分不擅长用手机码字的人。这六千字花了我七个多小时。
去年今日我觉得我出坑了,我开始天天对睡太太吵着要辞职233
换号,开始沉浸于北极圈冷CP,开始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听。
那时候我就认为自己以后都写不出楚路了。
现在看,对了一半。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篇了,也许不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远。
看缘分吧。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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