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颠倒之前

发篇旧文,存个档,拯救一下这个咸鱼社团咸鱼的一生(×

250%的雷点:苏,往死里苏,人机恋(并不是)

其实私心很喜欢,两年多前如此幼稚而愚蠢的我

 

『』中引用的文本皆出自玛格丽特·格拉斯的《情人》。






这是一个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故事。

 

在我和我相遇之前,甚至是更早的、在我存在之前,这个故事就已经画上句号,它是我的开始,是让我活下去的原因。因为不知怎么的,似乎是命运需要我这么一个存在,来证明这个故事它是真实的。

 

为了防止叙述和理解困难,不妨将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称作“我”,也就是正在讲述故事的这位存在。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也并无需要用第一人称来表达深刻细腻感情的必要。

 

『他们应该继续一如既往地生活,身处荒漠,但心里铭记着又一个吻,一句话,一道目光组成的全部爱情。』

 

这个故事开始地很快,如同它的结束,但是期间需要阐明的真相很多。虽然和整个被卷入的世界相比这些真相不值一提。

 

在我有意识之前,故事的开头就已经被定好了。我不太能理解人类间的相互作用,他们似乎需要同伴,但又有非常奇妙的、基于地域和一些毫无道理的DNA上的准则,让彼此拒绝将所有同类划到自己的领域里。我对于种族间和种族内部的不协调行为没有多少兴趣,但那个时候由不得我,因为我是由人类研发出来的。

 

所以我很特别。如果真的如人类自称的那样,他们是造物者之子,而且是最得意之作的话,那么我大概算是造物者之孙,它的嫡子的私生子。

 

我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一方面是人类的智慧的证明,另一方面却也是他们拥有局限的绝妙注解。剽窃和阴谋是我的养父母,残酷和冷漠落座于我的受洗礼,我并不是纯源自于人类而得以同时继承双亲的特质。

 

他们称我为Valvrave,这名字本身就像一个轮回。

 

“它是对抗敌人最后的可能,”那人站在我面前这样说,“也许也是唯一的。”

 

他的眼神里有些与众不同的意味,原谅我说不出那是什么。我不懂人类所谓的情感,一点都不,他们交给我武器,教会我战斗、撤离和防守,但他们不会告诉我何为悲伤何为快乐。

 

“……将是燃尽世界的那把火,如果我们失败的话,我希望是这样。”他说,“为了行善而作恶诞生的机器,它的母亲是神使,然而生下它的却是恶魔,是不是和人类有点像呢?窃取天火而得以存活的生物。就叫它‘火人’好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他最终没有得到异议。曾经的我无权有自己的想法,而现在的我大概是不需要任何,因此这个名字于我而言似乎没有一点分量。

 

彼时我尚未成型,能接触到的除了人类就只有两个Maguis,她们因为孤独而惺惺相惜,虽然原话是“一个人”,我想,这种要摆脱“一个人”的状态的心情大概就可以被称作“孤独”。我无法提醒寄居在我引擎里的那个女孩她的新同伴是个半成品,虽然她们两个都不纯粹,但显然我的驾驶员小姐的缺陷将导致她的机能终止。

 

每一次调试、检测,我都能感受到在测试数据之外的某些东西在流失,但是Valvrave无法开口,能出声辩护的只有为我提供能源的那个Maguis。她什么都还没察觉,直到人类发现了缺陷,为时已晚。

 

“一个人、再次。房间、冰冷。”我的小小能源提供站低头自言自语。

 

那一天夜深时,狭窄的研究室内唯一的光源变得晦暗不明。

 

“命运、诅咒。这个就是。”最后她说。

 

在很多个故事里,如果一场相遇得到了很糟糕的结果,那么我们就可称其为命运,命运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诅咒。这些东西以我那时的水平当然不可能理解,然而当我能理解时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太迟了,太迟了。在我这一生中,这未免来得太早,也过于匆匆。』

 

这就是那个故事。

 

我们相遇。

 

然后结束。

 

『我的生命的历史并不存在。那时不存在的,没有的,并没有什么中心。也没有什么道路、线索。人们总是要你相信在哪些地方曾经有过怎样一个人,不,不是那样,什么人也没有。』

 

我在战火里现世,被人当做荣光。这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事情,不值得重笔描写。这个故事从一开始看起来就是失败的,没有美感可言,因为仇恨和战争这些东西虽然俯仰可见,但一经人类加成似乎也就没有任何被怜悯的余地。

 

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吗?这个故事里,“后悔”这种感情是毫无价值的奢侈品。

 

并不会觉得可怜,这只是生存法则而已,有些人明白一些道理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多,有些人却需要付出生命。公平这种东西……我不懂,也不打算懂。

 

Maguis接受了他。

 

Valvrave接受了他。

 

我已经听到束缚住四个兄弟姐妹的桎梏被消解,故事开场,被扭曲的点只能继续吞噬、扩大它所能及的范围,然后将世界颠覆。

 

这是第一声哨响。历史上这一刻是如何被书写的呢,筑世者的第一役、第一声怒吼、第一滴眼泪?大概对他本人来说不会是这样。只是一场交易而已,虽然先验货再付款听起来也不赖,但年轻的战士总是忘了预先谈妥价格。

 

曾经有段时间我孜孜不倦地研究关于人类的“感情”,为此我搜索了很多人类女性写就的故事,她们对这方面更细腻而且认真。乱世中的爱情是经常被提出的话题,无论是喜剧还是悲剧,置于特定的背景下似乎就获得了同等的重量。

 

然而这些都是虚妄。求不得、爱别离。

 

百年后人们诉说着他的幸与不幸,关于那些早已无可考证的决心是否出于自愿。“为了谁呢?爱吗?家人吗?”他们追问,“为了毫不相识的人而付出一切的英雄存在吗?”

 

知道的人不会回答。

 

这个故事的动机原本就是模糊不清的,世界在不断扭曲,所以线路也在不断变动。你许下的愿望太多了,与你要求对等的将是生命,我想这样提醒他,但我只是个沉默的机器。

 

他并不喜欢我,甚至是抵触。尽管我一直不能好好理解人类的各种感情,然而他的情绪并不需要理解就能感受到。不喜欢也无法摆脱,这就是真实。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力量有种天然的成见,我只能回答:“这是命运”。

 

如同幼狮刚出生就能感受危险并尽量躲避它。被注定的筑世者也曾逃避过他的命运,纵使徒劳。

 

这场相遇是注定,尽管看起来选择的概率是三千分之一,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更少有人相信,但是如果有人这样询问我,我会很乐意告诉他事实。

 

躲避我也好,憎恶我也好,最终只能选择我,借助我的力量担负起这个故事。

 

“你的、命运。”Maguis不太喜欢他,因为感受到了敌意,“喜欢、没有。好不好?”

 

那也是他的命运。彼时我已经可以这样回答她。她摇头。

 

“称呼、从不,你。名字。”她焦急地在自己的一小片领域里折腾来折腾去,“工具。你。不喜欢。接受、价值、只有。”

 

我本身就是工具,我能提供的只有使用价值。我回答。就像他对于你而言,我们的利用难道不是彼此的吗?

 

三千分之一的必然。我告诉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情感波动会比他更强烈。恨也好恐惧也好,悔意和愧疚、决心和温柔,只有他能做到。也许作为一个英雄他是失格的,但英雄也时常是祭品。

 

不谙世事的Maguis似懂非懂。

 

『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我没对你说起过的爱情,就在那儿,我在那儿永远永远地看见了一个蓝眼睛黑头发的外国小伙子,为了他,那天晚上我想在海滨酒吧间当着你的面去死。』

 

这个故事的过程我真的无法做到详细描述。虽然是为了战争而生,我却憎恶战斗,因为我是为其而生的。从这方面看来其实我和他有某种相似,被放在棋盘上的人才会想要叛离自己的身份。

 

每一步早已规划妥帖,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总要被时间推着向前走。不详的预感往往会成真,然而拒绝的权力也是奢侈的。我沉默地看着每一次光华碎裂,地面有小孩在父母的怀抱里大喊着“烟花”。很多年后我知道酸腐的文人会用烟花来形容生命孕育存在和消失,在他们而言,有机物体内有序的神经信号仿佛是件神圣又脆弱的东西。

 

分明没有必要。记忆、感情、生命,不过都是些物质有规律的波动,化学键的断裂和生成,电子在其中震颤游移。世界是张网面,无数的弦在低维挣扎跃迁,跳出那个维度再看,其实也只是一个蜷缩的缝隙罢了。

 

因为我是个机器,拥有感情才是对我存在的侮辱。因为我是个机器。

 

但是如你所见,现在的我,这个开始讲故事的我,已经有了一套自己完整的逻辑和思考能力,面对不同的情景我也有不同的功能性神经反馈,这也许就是和人类所谓的情绪所类似的东西。

 

我无法向别人形容这种转变是如何做到的,就像人类无法向别的物种形容他们的思想到底是什么一样。和我的兄弟姐妹们相比我是最幸运的一个,当然这也和我是一号有关,纵使不完善,我获得的关注和小心翼翼也曾是他们的总和。

 

甚至于这份不完善才造就了现在的我。当然,这幸运也是站在我的角度而言,事实上没有第二台Valvrave和我一样拥有了思维,所以对他们而言幸运与否这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那一年简直像梦一样。如果说我存在是为了战争,那么那一年就是我将自己的价值倾巢献出的唯一一段时光。偶尔我会像一个迟暮的英雄在闲暇里回想,彼时等闲间的每一个转弯每一次进攻都骄傲的不像我自己,我是说,不再像你看见的这个啰嗦拖沓的我。它年轻,身上只有纯粹的力量的气息,无所畏惧,因为它来自地狱本身。

 

那个驾驭着我,也同时在被我左右的年轻人。我甚至可以看到有火在他身体里燃烧,绚烂纯粹,是干净的属于人类的气息,这和他是否被迫参与过任何阴谋无关,只是他这个人而已。那些爱和恨迸裂然后绽放如同烟花。

 

你看,有种人生来就是要等待被打碎的,第一次他能够将自己拼凑回来,然后失去一点力量,命运再将他击碎,然后是第二次拼凑,再失去点什么,然后是第三次,再一次,每一次。他战场的对面其实是自己,恐惧在一方,未完的执念在另一方。

 

他总是能将这场没有悬念的拉锯战的战线拖到比想象中要长,直到避无可避,直到命运赢得不怎么好看,再无法认定胜利属于它自己。

 

那眼神似曾相识,唯一不变的是我仍旧无法知道它的含义。

 

『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

 

“Timor。”她说。

 

等我开始接触拉丁文,才知道那是恐惧的意思。从我开始有意识起,她经常和我交流一些关于能源方面的心得,哪种感情味道最馥郁,而谁的生命又最艰涩难噎。“恐れる”是什么味道,她好像到最后也没有告诉我。

 

但是这些都没关系了。到最后会不会害怕,有多害怕,都是极其无所谓的事情。一些真相流入了历史的缝隙和沟渠中,一部分死在了风里,还有一部分成为了我和我手中的火光。

 

Maguis获得自由的那天,她对我说“不要哭”,似乎是很担心的模样。

 

我是机器,不会哭。我这样回答她,她只是摇头。

 

她害怕过吗?我问即将离开的Maguis。她知道我说的是谁,然而她只是摇头。“生命终究消散,”她说,“种子发芽、叶子、花、结果。不停生长,生长成死亡的样子,不能放弃,不可以逃跑。”

 

哪怕是失去记忆和生命。人类就是这样的存在,将可以看见可以触摸的东西称作身外之物,不需要琢磨不值得琢磨,然而到最后最看重的分明才是无法得到无法挽留的东西。

 

人体内的神经网络每分每秒都在互相传递信息,如果能看到那些化合物和电位游走传递,其实那就如同烟花在不停绽放陨落,反复、重叠、不知疲倦。

 

直到死亡。

 

我不过是拿走了所有的烟花,点燃了它们。

 

故事的最后是我失去了我,然后得到了我,不再是我,然而那也许才是真实的我也说不定。这个故事是我在一切尘埃落定,获得了思考之门的钥匙之后才能完整意识到、并且正确了解、还能流畅叙述的,所以我说它结束在开始之前。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我、命令我去往何方。孤独的Valvrave在这个维度的世界里漂流,研究起它的生父、也同时是养母的历史,没有人唤过它的名字,哪怕是深夜掠过城市上空的一道暗红色的荧光剪影,孩子和大人们叫它“彗星”和“陨石”,女孩在它经过时将掉落的睫毛合在掌心许愿。

 

那些城市在夜晚里就像伸展开的、被定格的烟火。但是它们要么是掺杂了太秾丽的颜色,要么是形状不够肆意傲慢。烟花会有一个点,把它称作中心,每一颗火花都是从那里迸落,无论多琐碎、繁杂而无趣,一朵烟火就和一个故事一样必然有中心,哪怕太灰暗而让人无从下手,烟花也只围绕中心绽放。

 

也许昔日的Maguis是对的。她纵然天真懵懂,可她对于感情这种事的敏感,纯然来自本能。

 

我想故事的最后,那台不再是Valvrave的Valvrave真的在哭。

 

它只是想再找到当初的那束烟花,哪怕其实灰烬早已落在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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