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寂

今天的不吃药小队也病情稳定中kira~☆
私设妄想,OOC突破天际,苏(……?)得天花乱坠放弃治疗丧心病狂不堪入目
我到底在干嘛
*文中一切医学相关术语皆为瞎胡扯,欢迎指正(……应该没人看的……吧´_>`)
  
  
  
  
  由于某种与本文无关的原因,毕业后我并没有按照自己之前的规划跟随博导去神经科学院实习,而是来到了这个地方。说完全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天知道我为了进入全国、乃至世界上脑神经研究水平都堪称执牛耳的神经科学院(自然,它的全称不是这个)付出了多少,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一开始我和所有壮志未酬、被现实榨干梦想的年轻人一样,闷闷不乐,愤世嫉俗,就好像那些块垒被嗫嚅一百遍便可以自行消解似的。
  
  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十分低落,连带看周遭都是晦暗不明。研究所内没有自然光,医用无影灯的颜色像毫无生气的薄雪,将一切渲染成惨白。第一周我没有任何工作,在第二结构一间单人房里接受疫病潜伏期观察以及注射疫苗——一切都是空旷的,虚无的,时间消失在踏入的一瞬,迎接我的只有冰冷的墙壁和冰冷的床铺,冰冷的灯光,冰冷的金属地板,冰冷的书页——唯一的书柜里有很多我专业的书籍,但是不知为何,我在字里行间触摸到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研究所小心到不可思议的高封闭性是个荒诞的寓言,我是中了命运的魔咒不得不将其解读下去的路人。那种重复七天的煎熬有多痛苦,原谅我一生都将不再回忆起。
  
  然后我就见到了那个人。
  
  不知道后世将会如何称呼他,如果,我是说,也许,后世流传的所有故事中存在那样一个曾经讲述过。
  
  研究所是个同心圆结构,一共五级。最外层的第一结构进行研究所内外物资交换,包括空气;第二结构进行隔离缓冲,从这里起所有的环境开始保证无菌;第三结构提供维生系统和安全防护;至于所有获得权限的工作人员,都居住在第四结构。每层结构内和联结空间都有众多的隔离设施,繁琐程度非亲身所见无法想象。
  
  我第一次进入第五结构的那一天,据日历来说是一个周三。当时我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混乱到了极致,有时候我甚至记不起自己究竟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实际上,我博士毕业那一月刚好满二十。
  
  身份验证一共有四次,采集了我的虹膜、DNA样本、牙形和声纹。门打开的时侯我恍然感觉是卢齐菲罗的双翼在我眼前缓缓张开,冰凉的气息沉默地渗进关节,尽管我还穿着自带恒温系统的隔离服。那时我并不知道被研究所放在最中心的人叫什么名字,在前一天我甚至不知道第五结构是住着一个人。
  
  带领我进去的主任是内科领域以与年纪完全不符的学术成绩所闻名的学者,所有的医学生都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他告诉我这个病例很重要,这种重要性也许不在于病人的社会地位和能力,也不在于(尽管客观来说当然在,而且相当在)医学研究,它可能只是关乎道德本身。
  
  凭当时的我,无论身心,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第五结构的内部出人意料地简单。除了各种线路和软管,仪器全部放在外面的耳室。那些颜色深深浅浅的线条像只先天不足的蜘蛛织出的一张错误的网,我的病人很不幸被它牢牢抓住了。这里的气流速度终年恒定,几乎听不见风的涌动,只有液体汩汩的流淌若有似无。他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和整个房间一样沉默。
  
  我拿到的第一份资料显示,患者无任何感染证据,抗体呈阴性,持续间断高热近一个月,ESR及CRP升高,似乎是炎症的典型症状,然而没有接受任何给药治疗。在耳室我向主任问起,他转过头查看记录仪的数据假装没听见。
  
  这掩耳盗铃过分欲盖弥彰,反而让我在心中假设了过多离奇的前情。事实却是最简单的那个,没有给药的意思就是没有治疗手段。
  
  我们走到离病床一米的位置主任伸手拦住了我,他发来讯息——之前他告诉我,病房里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在这里就可以了,再靠近的话,“他会生气”。那个视角我只能看见又长又乱的头发铺了半床,有一瞬间我甚至生出了病人也许是个极其严重的多毛症患者的错觉。
  
  他就这样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出声,也不动,尽管呼吸频率显示他清醒着。后来我才明白以他的能力自然知道有人正站在床边,但我们,并不值得他看一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单方面的。
  
  回到第四结构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我和主任期间就站在那里,不发一言,这漫长的空旷中我甚至出现了幻听,医院走廊里的熙熙攘攘喜极而泣嚎啕痛哭,诸如种种灭顶而来。“那是什么?”脱下隔离服的同时我的疑问脱口而出,“他的心肺功能正在逐渐减弱,脾脏也明显超过正常大小,你们之前没有排查过免疫性疾病?我研究的方向并不是这个。”
  
  主任没有回答我。“每天早晨十点和下午四点,你需要进去观察,每次半个小时,注意血压和心率。”
  
  他最后拍了下我的肩膀,很轻,像是随手拂掉一片落叶。他说:“很抱歉,年轻人。但是,祝你们好运。”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主任。第二天我在自己房间门槽里发现了一枚新的主任胸牌,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出于本能和逻辑,可以想见我当时的愤怒。一个莫名其妙的秘密研究所,一个不知道是被绑架还是被囚禁的病人,没有治疗手段,没有病例讨论,这一切都无头无尾得可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研究所对那时的我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于是我当即决定,去他妈的规矩,别好胸牌后我前往第五结构,准备和我的新病人打个招呼。
  
  前几天——具体有几天忘记了——我教养良好的得体问候统统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但是至少从心率来看我的一厢情愿并没有激怒他。新主任很乐观地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开始。我在床边绝对不超过半米的距离低声问他有没有感觉关节酸痛,饮用的无菌水需不需要更换成淡盐水。因为他平时进食量低到不得不依靠静脉注射维生,所以我还问过几次是不是不喜欢现有的营养餐口味。
  
  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探望他。这个研究所有上百名常驻工作人员,还有几十位流动工作人员,一切流程和命令都需要我审核才能完成。我联系了其他十六位医师,希望和他们讨论一下具体的检测和治疗方案——此时我已经完全把各种疑点抛诸脑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应该成为对别人性命失责的借口——他们欣然同意了,顺利到出乎意料。
  
  第五天的晚间,值班医师通知我患者发起了高烧,整个研究所唯一的第五结构中心的进入权限属于我,所以他毫无顾虑地把我从睡梦中拖了起来。那时我们还没有推定确切病因,加上他的免疫系统十分脆弱,我们找了冰袋进行物理降温。
  
  我的手落到他额前拨开头发,就看见一双极其让人难忘的眼睛。那时我竟然没有想到他还醒着,而且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意味着什么,我只是被那双眼睛吸引住了。在我贫瘠且浅薄的艺术素养看来,如果说美可能存在极致,那天我就是找到了她曾停驻的一阵风。
  
  那似乎被称作鸽子血,是无论掩映它的灯光多冰冷荒芜、依然鲜活得骄傲的颜色。
  
  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这种冷寂不同于宝石的无机质,里面透出的光亮更像是雪霁的天空,纯粹,毫无温度——无法用冷或者暖来定义。他只是睁着眼睛,却什么都没看见。
  
  我试图通过呼唤他的名字让他注意到我,也许他听见了——也许没有,这让我有些不甘心。见习的时候,我见过许多求生意志薄弱的病人,他们的心如死灰浓烈到可以透过混浊的眼珠看见死亡,也有祥和从容者,他们举手投足间的安宁太过温存,仿佛在无时无刻不拥抱结束。没有一位像我的这位病人,也许对他而言,生死是没有界限的,不值得快乐,无所谓悲伤,他通晓一切,见证一切,预言一切。
  
  对“一切”而言,“我”这一存在已经毫无必要了。
  
  以他当时的体征数据来说,情况不容乐观。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身体孱弱的年轻人,至少曾经十分健康,所以这引起了我不必要的好奇心。
  
  如今我回首往事,终于发现这份好奇心似乎是可以被预知的命运的一部分。而这又是何等的慈悲与残忍。
  
  那次高烧来势汹汹,比以往更甚,折磨了我们有一周时间。中间我企图联络过研究所更上层的组织——唯一可行的方式就在我的房间里——没有回音。这个以沉默代替回复的组织是整个谜面最关键的东西,我隐约明白过来,但我选择视而不见,擅自将答案当做了默许。
  
  等他体温稳定了三天,我带着几个内科专家为他做了脑CT,我不知道要如何描述拿到结果时的心情,那一天胸口膨胀的愤怒时至今日仍然清晰如昨,不比最初得知自己的奋斗目标被外人强行窜改时更冷静。大概我从那件事起,对所谓的“未来”充满了叛逆期的质疑终于发酵完成。
  
  我的确发了很大一通火,还是当着医师们的面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东西,这让我自己现今回忆起来只剩下无处可逃的羞愧。这个鬼地方向我坦白了它的残酷和疯狂,它的直截了当像一个巨大的嘲讽手势,只是我不知道对象到底是谁。
  
  到底意难平的我走到第五结构才发现胶片忘了放回去。他当天精神尚可,衣衫规整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我差点以为他下床一半发呆发到忘记是要上来还是下去。所以,他很轻易看见了我手里的东西,我本来以为他会有些表情变化,疑惑或者不屑之类的。然而都没有。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把胶片递过去,他没有接,只是就着我的手看了一眼,似乎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你最近在给我做检查。”他说。
  
  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标准,说明他发声器官和听力良好,但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像一个无趣的故事被老者重复上千万遍,直到字里行间只剩下无法咀嚼的虚无。
  
  然后我才能意识到,他的年纪甚至超过我预想的年轻。
  
  “是的,”刚才那个在办公室大发雷霆摔扫描仪的人可能并不是我,因为现在我局促得厉害,不过有几个人能在他空无一物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呢?“很抱歉,我……我……”
  
  “是手术的后遗症。”他伸手在胶片上划了个圈。
  
  只是一个很轻的动作,懒怠到几乎能算是漫不经心,我却觉得有人对着我胸口来了重重一击。
  
  “你知道这是哪里?他们给你说过?”
  
  “不需要。手术进行了三次,确保达到他们的理想效果。十分成功。不过可惜的是过度的开发会超过载荷阈值,这方面来说实验仍待改进。”
  
  “……你不是实验结果!”那种置身事外的语气如锋芒入眼让人烦躁起来,多年的专业素养足够令我在这段时间内将前因后果理清。这些疯子的所作所为……如果想要一个神,为什么不献祭自己呢?呵,世间至虔诚至顺从的亚伯拉罕,究竟是如何心安理得接受来自神的奖赏?
  
  我当然也知道了年轻气盛如自己,是如何被这个神秘而手眼通天的组织看中的。毕业前夕我在导师手下完成了一篇有关丘脑背内侧核和丘觉的实验论文,我提出了一些不自量力的假说——一切为了影响因子,结果却被一群真正的精神病患者看上,希望我替他们的荒唐妄想补上尾款。
  
  我只能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彼此的沉默无言和第一次见面相比多了令人窒息的无地自容,我以为我会是个勇敢合格的救赎者,正义的权柄已经在我手中了,而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一直很安静的看着我,或者说,视线无差别放空时刚好落在我脸上,因为我正在他面前半蹲着。我慢慢由思维顺着流动的空气飘走,意识到也许整个研究所最了解他身体状况的人只有他自己。
  
  我害怕这样的想法正是现实——我知道我是对的,这更加让我痛苦。
  
  “今天关节还疼吗?”那天的最后我轻声说。
  
  很长一段时间我内心开始抗拒每天两次的例行检查,哪怕他从来不会主动搭理我。我是在逃避,我明白。医生可以救人,但不是这世界上所有的人,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只是无法接受,天知道为什么。
  
  闲暇的时光我又控制不住自己在房间里研究早期的数据,他的身体透支得恐怖,所以实验……成功之后的那个存在也应该强悍到难以想象。这项研究如果可以发表的话,该有多少疯子会为找到志同道合的战友而欢天喜地啊。哪怕只存在过一天也好。他们会说,沧桑无常,但神的光芒永恒。
  
  这场单方面的别扭——其实我们之间所有的行为都可以算是我单方面一厢情愿,而他不置可否——结束于另一次高热惊厥,医师团里年纪最小的女士整整两天都在边哭边工作。她只在屏幕上见过他,没有说过话,没有对过视。
  
  我们都知道真正的、最后的再见马上就要降临了。
  
  我开始整日整日呆在第五结构,和他说话,既幸运又不幸的是他连厌烦的情绪都不会有。我知道在他眼中我不过是芸芸众生里自命不凡自我陶醉中的一个,但我想听他的声音,缓慢幽寂的语调也仿佛是种预言。
  
  直到有一天晚饭时间我起身与他道别,他突然抬眼看了一下,说:
  
  “你在悔恨,这让你痛苦,这是人生而为人的意义吗。”
  
  我愣住了,下意识开口想要反驳,但接着我明白他是对的,我的确在痛苦。无能为力是医生需要学会的第二节课,也是年轻人最痛恨的一节。
  
  但是,“人活着并不是为了痛苦,或者说,痛苦并不是活着的证明。”这是我情急之下所能想到最好的答案,我知道这不是我真正的想法。我决定要让他明白。
  
  第二天我姗姗来迟,他并没有介意,或者说,也没有心力去介意了。
  
  “人的意义,在于他们是渺小的。”
  
  我伸手握住他的,没有被躲开,尽管我知道就算如今境地,他想要对付我也仍绰绰有余。
  
  “因为强大而生存下去,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强大’这个词就是‘能活下去’的赞赏说法。在竞争法则中人类放弃了强横的身体,换来的是超乎寻常的大脑。那里就是我们的意义。”
  
  我看进那双眼睛,里面没有我的影子。但是我握住他的双手,像对即将远游的小孩讲睡前故事一样真诚。
  
  “知识,才能,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在里面。痛苦和快乐,幸福和悲伤,你所失去的一切也曾在那里面。那就是人类,他们会微笑也会哭泣,他们不需要问泪水和笑容有何意义,因为他们就是知道。那就是人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着他离开——离开这个疯狂的漩涡,逃得越远越好,随便到哪里去。然而我做不到,因为他已经被漩涡吞没了。即使他现在有足够的力量离开,暴露在细菌环境这件事就能轻易杀死他。
  
  他很轻松地转动了一下手腕,挣开了我的手。然后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脖子,拉开了隔离服背后的拉链。我的理智挣扎了一瞬间,便任由他摘掉了我的头套。
  
  他鸽子血般漂亮到发光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我努力回馈给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他的指尖突然蘸了下我的眼角,很快,仿佛不小心落在我脸上的一朵初雪。
  
  “人类……”他盯着自己亮晶晶的指头,低声自言自语。
  
  我看见他手心那枚厘米见方的芯片已经变成几片更细小的碎块,这让我有种近乎自虐般的快感。那张芯片是他从最初到目前为止所有身体数据的唯一记录,研究所为了防止珍贵的实验体数据泄露,阻止了一切备份的可能。感谢他们的自私。
  
  他们从来没想过要救他,一切小心翼翼的对待不过是为了仅有的临床数据。
  
  那么付出点代价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
  
  “你自由了……”我深呼吸一口,叹着气说。
  
  我听见监测仪的归零声,像是剧终谢幕的提示,而我只是个无可奈何的观众。我贪心地想要返场安可,但也只是妄想,只好费尽力气睁大眼睛要将主演的身姿铭记,他打着卷的长发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
  
  “无聊。”最后他说。
  
  他的嘴角似乎挑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又似乎没有。我已经看不清了。
  
  
  
  
  -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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